有一種愛叫「殘酷」

2011062309:47
有一種愛叫「殘酷」

男人對女人一直很好,呵護有加,只要他在家就不讓她做一

點家務,例如買菜、做飯、洗衣、拖地、洗碗等等,他都會

做得又快又好。女人喜歡什麼東西,不用撒嬌耍賴,他總會

當成禮物買回來,用他自己的話說,女人是用來疼愛的。


女人柔美嫵媚,她的幸福全寫在臉上,甜美的,充滿陽光般

的燦爛。她一直以為,日子就可以這樣,執子之手,與子偕

老,天長地久,永生永世。她將一直做他懷裏的羔羊,他將

一直是她一生的依靠。


怎料?天有不測風雲。一天,她在電腦前加了一夜的班,早

晨站起來時,忽然天旋地轉,一瞬間的黑暗將她徹底擊倒。

當她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男人正紅著眼圈守在

她身旁,她的眼淚當場就流下來了。伸手撫摸他的臉,猛

然,她的心僵住了,這一刻的冰冷竟然比暈倒時的黑暗更讓

她心驚——她的右臂竟然根本無法動彈!她吸入的一口氣就

那樣悶在喉嚨裏,她瞪著疑惑而驚恐的眼又試了一下自己的

右腿,同樣的麻木,毫無知覺。她的右半身,已經不屬於她

了。


腦溢血,常年的伏案與過度勞累讓她付出了慘痛代價,一直

以為這是老年病,總要七老八十才有可能會得此種病,而她

才剛三十九歲啊!她徹底失態了,歇斯底里,哭得天昏地

暗,以後可怎麼辦呢?從此成了一個廢人了,不能工作、不

能持家、不能再帶心愛的女兒去公園、不能再挽著他的胳膊

散步,終生都要躺在床上了。要躺多久?十年?二十年?她

無法想像,她無法忍受,她所有的幸福就這麼灰飛煙滅了。


男人不停地鼓勵她,醫院也開始給她做復健治療。四十天過

去了,兩個月過去了,終於有些好轉,她的手和腳有了些知

覺,可以做些簡單的活動,但是好轉卻始終停留在這裏,任

他怎麼努力給她做按摩也沒有起色。她無法自己穿衣服、扣

扣子,吃飯時拿不住筷子,飯菜掉得滿身滿床。她無法自己

去洗手間,沒有人攙扶著,她什麼也做不了。她再次陷入崩

潰,自己不可能回到健康的狀態了,這,已經是恢復的極

限。


就在此時,她明顯感受到男人的變化。以前不等她口渴,男

人便會拿了吸管遞到她嘴邊;她想吃什麼,只要眼光看到床

頭櫃,男人便會問:『是蘋果?我幫你削皮。』;她到洗手

間,他會像抱當年那個小女生一樣抱著過去。而現在,男人

陪護她的時候,更多時間是在看自己的專業書,或者到走廊

和其他病人家屬聊天,間或看她一眼而已。尤其是這次更加

過分,已經晚上七點了,他還沒有像平時那樣送飯過來。她

已經很餓了,肚子咕嚕叫了半天,床頭櫃上有同事看她時送

的糕點,她想自己伸過手去,可努力了半天,手還是僵在半

空。她忽然想到一個重大問題:男人,還會留在她身邊嗎?

四個月了,哪個男人熬過如此的一百二十天?自己這半殘的

身體還有哪點值得他留戀?四十二歲的男人,正是如日中天

的時候,誰會把大好時光浪費在一個纏綿病榻的女人身上?


男人來了,帶了一大盒剛出鍋的排骨湯,她猛一揮手,那鮮

嫩的排骨便落了一地,湯汁灑了男人一身。男人沒有像平時

那樣安慰她,反而皺眉說了一句:『你愛吃不吃?!』她被

噎住,差點喘不過氣來。過了一會兒,她想去洗手間,賭氣

不叫他,左手撐著床向旁邊蹭,然後再用左手扳起自己的右

腿放到地下,鼓足了勁兒試著要站起來,卻終究沒成功。男

人斜著眼睛裝作沒看見,仍舊忙著用手機發短信。女人的血

在那一刻湧向頭頂,她,不再是他眼中的珍寶!她狠狠地用

手撐住床頭櫃,搖搖晃晃站起來,男人這時才趕過來扶住

她,遞上手杖。她甩手搡開他,把手杖緊緊握在手裏,現

在,這個沒有知覺的木頭,才是她的真正依靠。在洗手間

裏,她看到自己蓬頭垢面,哪裏還有當初的美麗與嬌媚?


男人越來越過分了,扶她在走廊上散步的時候,總是粗聲大

氣地吼她:『你倒是自己拿著外衣啊!妳就不能再走快一

步?自己走!老扯著我幹什麼?你不是要上廁所嗎?再不走

快一點若尿了褲子的話,我可不幫你洗。』當著走廊上那麼

多人,女人低下頭一聲不吭,機械地挪動自己的腳,從小到

大,她何時被別人如此呵斥過?自從嫁給他,哪一天他不是

輕言慢語,百般呵護與嬌寵?


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什麼「柔情蜜意、山盟海誓」,

什麼「永生永世不離不棄」,全是鬼話!男人越來越明顯的

漠不關心,讓女人徹底失去了依賴。雖然她看起來柔弱,骨

子裏卻是堅韌的,所有的冷落與白眼,都成了她努力鍛鍊的

動力。你不是不按時給我送飯嗎?我自己吃上回剩下的。你

不是不給我換衣服嗎?我自己花一個小時解開衣扣,再花一

個小時脫下。你不是不扶我散步嗎?有這根拐杖就行!不知

流了多少汗?哽咽了多少淚?康復竟然又重新開始了,這次

的康復不再是被動的,而是主動的,女人被傷害的自尊成了

一座噴發的火山,她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手越來越靈

活了,腿也漸漸有力了,她的眼裏又跳動著希望的火花。

 


日子如流水般地過去,她對男人一次又一次的遲到與漠視變

得無所謂,積聚起所有的潛能與毅力,來復健自己,等待著

出院,也等待著男人對她說出那兩個字:離婚。連醫生都很

訝異她竟然可以恢復得這麼好,除了右腿還有些僵硬外,其

他地方幾乎都和正常人一樣了。醫生笑著說她創造了一個奇

蹟,女人也含著淚笑,卻笑得有些蒼涼。


男人來接她出院了,兩個人在路上都很沉默。她仍舊固執地

不讓男人攙扶,眼看快到家了,她的心快跳出了胸膛,以

後,「這裏」還是她的家嗎?男人開門的時候,她定定地看

著男人微低的頭,他的腦後竟然有隱約的白髮了。是否,男

人就將和她攤牌?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忍住即將崩落的

眼淚。


『丫頭,睜開眼看看。』是男人溫存的聲音。女人疑惑地睜

開眼,呼吸再一次被悶在喉嚨——家裏堆滿了玫瑰花瓣,餐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全是她最愛吃的。她苦笑:『怎麼?

最後一次浪漫晚餐?』男人定定地看著她,忽然淚流滿面:

『丫頭,我的傻丫頭,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站起來等得多辛

苦?你知不知道看你受苦我有多難過?你知不知道我硬著心

腸吼你、罵你時有多痛苦?可如果不這樣,你就會一直依賴

我,永遠也沒辦法再站起來了。』


第二年開春的時候,女人已經可以重新工作了。看上去,她

比大病之前略顯老了一些,但臉上的燦爛卻沒變。因為,這

個男人讓她明白:不要懷疑真愛,有時候,有一種愛叫「殘

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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